中西方文化差異
盧秋田
中西方文化的差異,或者文化、思維方式的差異,這里分四個題目來講:第一,為什么要了解中西方文化差異?第二,什么叫思維方式?第三,思維方式有什么特點?第四,中西方的文化和思維方式到底有些什么差異?今天的講座主要以故事為主,不講太多的理論,給大家介紹一些在外交實踐中所遇到的事情。
我本人生在浙江紹興,長在上海,學習在北京,工作在歐洲。在歐洲生活和工作了28年,比在座的學生們年齡都要大。先講第一個問題,為什么我們要了解中西方的思維和文化的差異。我們要跟歐洲人進行交流,必須要了解對方的文化和思維方式是怎樣的,不然這個交流就會不暢通,甚至有時候會造成誤解。所以為了更好地合作,更好地進行國際交流,我們必須要了解對方的思維和文化差異。這里強調(diào)的,對這個交流的重要性的認識,不是從書本上看來的,也不是從理論上研究到得的,而是外交上一件事情的啟發(fā)。
1980年,荷蘭首相夫婦到中國來訪問,因為我在國內(nèi)學的是德語,在荷蘭又學荷蘭語,在外交部里懂荷蘭語的不多,就叫我來陪著首相夫婦。第一次訪問中國,首相的夫人首先訪問北京的一個幼兒園,當她進了幼兒園以后,才十幾分鐘,她就告訴我,要離開這個幼兒園。她說:“盧先生,這個幼兒園我不想?yún)⒂^?!蔽覇柗蛉耍骸鞍才艆⒂^幼兒園是一個小時,您怎么能不到十分鐘就不想?yún)⒂^了呢?您是不是身體不好?”她說不是,我說您得告訴個理由,不然對北京市外辦、我們的接待單位都不好解釋,您為什么要提前離開呢?她說,到了賓館以后我再給你解釋。到了賓館以后,她跟我講:“今天不是下著毛毛細雨嗎?為什么讓這些孩子們從幼兒園的門口排著隊,拿著鮮花‘歡迎,歡迎,熱烈歡迎’,為什么要有這個儀式呢?為什么不在房間里面或是在幼兒園的走廊里邊,為什么要在室外,讓孩子們淋著毛毛細雨來歡迎我呢?這讓我不高興。此外,當我一進到幼兒園的教室里頭,每個孩子都是畢恭畢敬地手放在后面,鴉雀無聲,很安靜,臉上也沒有太多的表情,很嚴肅?!彼f,“為什么你們對孩子那么殘酷,那么小就要開始進行軍事化的訓練?”我解釋說,為了達到今天您所說的這個鴉雀無聲的效果,幼兒園的老師和院長一個月以來多次跟孩子們講,孩子們,要聽話,孩子們,要守規(guī)矩,要懂禮貌,不要吵,不要鬧,因此達到了鴉雀無聲的效果,并不是進行軍事化訓練。而且,對中國人來說,這種安靜和禮貌,是對待外國人的一種禮節(jié)。我就反問她,我們的總理夫人如果到你們的幼兒園去參觀,將會發(fā)生什么情況呢?她說,第一,我們不會告訴孩子們今天有誰來參觀,平常什么樣就什么樣,不需要預(yù)先的預(yù)習準備。第二,到了幼兒園里邊,你們將會看到我們的孩子們,這邊在唱歌,那邊在跳舞,這個在嘻嘻哈哈,那個在玩??匆娪心吧耍麄児墓恼?,也可以跟你拉拉手,甚至沖你做個鬼臉,天真活潑,這就是孩子的本性。我要看到的是這樣的幼兒園,而不是鴉雀無聲的幼兒園。這件事情給我一個啟發(fā):為什么我們認為是禮貌的事情,我們認為是守規(guī)矩的,而歐洲人看了就那么不舒服呢?這難道不值得我們思考嗎?
同樣是這個訪問團,第二天到西安參觀兵馬俑。當天晚上,省長舉行晚宴說,這次荷蘭王國的貴賓到我們陜西省西安市來訪問,我們非常榮幸。省長的最后三句話,卻讓這位荷蘭首相聽不懂了。哪三句話?第一句話:今天沒有什么菜。第二句話:今天的菜也不好。最后一句:希望你們多多包涵。于是,荷蘭首相就悄悄問我,翻譯是不是翻錯了?我說沒有。他說沒有翻錯就奇怪了,這桌子上不是已經(jīng)有十個涼菜了嗎?菜單里邊還有十個熱菜,加在一起20個菜,怎么叫沒有菜呢?英國女王如果到我們荷蘭來訪問,我們也只有三道菜,加一個湯,一個是沙拉,一個是主食,還有一個甜點,你們加起來有20個菜,為什么省長說沒有菜呢?這不是很虛偽嗎?第二,省長自己說今天菜不好,你自己覺得菜不好,為什么不把好的拿出來呢?你自己都覺得不好,為什么拿不好的菜給我吃呢?這些提問促使我思考,為什么我們認為是謙虛的,對方卻認為是虛偽呢?因此要研究對方的思維方式,為什么跟我們不一樣,為什么我們想問題的方式是這樣,而對方不這么想。出于這個目的,我就開始研究中西方思維方式。這是我今天講的第一點,也就是思維方式的重要性。